2012年09月25日 来源:丹泉集团宣传信息部  作者:凡一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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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凡一平

  我是十九岁开始喝酒的,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六年的酒龄了。我的酒龄仅仅比我从事文学创作的年数少了两年。怎么说,我也是个不小的酒徒了,就像有一天我突然醒来,去文联开会,发觉我已经被广西文坛列为老势力了一样,尽管我的创作势头还在上升,就像我的酒量并没有下降一样。
     
  无论如何,二十多年的喝酒经历,是可以好好总结一下了的。
     
  十九岁那年,1983年,我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都安瑶族自治县菁盛乡中学当教师。都安是什么地方,这个很多人都懂的,中国最苦最穷的地方之一。那么菁盛是什么地方,很多人就不懂了。这么说吧,菁盛又是都安的艰苦之最,挑一担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正规上一躺厕所起码跑一里地。没有电,也就谈不上有电视。菁盛离县城五十多公里,线路不远,但极为险峻。菁盛还鲜为人知,地图上也找不到它的名字。
     
  在这样环境恶劣的地方工作,心情郁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喝酒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我的酒师傅是我菁盛中学的同事,一个姓周,一个姓黄。这两位师傅都比我早到菁盛中学任教,但是看上去却没有我郁闷,为什么呢?原来他们有解闷的好东西,那就是酒。
     
  喝酒启蒙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低调地进行。周黄二位师傅一个摆碗,一个倒酒。三碗均匀的米双酒像三本雷同的教科书,开放在周、黄和我各自的面前。我记得是周师傅把酒碗端给我,然后是黄师傅教导我,鼓励我。他们率先垂范,把酒一咕隆咚喝了下去。看到他们喝酒后爽快的脸,我不甘示弱、不知深浅、不顾一切,把满满的一碗酒一股脑儿喝个精光。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人事的时候,是我呕吐过后。那真是一次翻江倒海、撕肝裂肺的一次呕吐。我吐出的秽物乱七八糟。我的房间像一个屠宰场。我像一头被宰杀不死的猪。惊恐的我拿起粉笔,在书桌上恨恨地写下九个大字:凡一平发誓再不喝酒!
     
  但是不到三天,我却提着三瓶酒,主动上门邀请师傅,陪我喝酒了。
     
  我至今仍不明白,仍无法解释,我在对酒的态度上产生遽变的真正原因。是酒好喝吗?不。是我好喝酒吗?也不是。那是为什么?因为我苦闷、忧愁?而酒能解愁。酒真的能解愁吗?只有酒才能解愁吗?对此,我至今也不肯相信,还表示怀疑。可不相信也罢,怀疑也罢,我十九岁以后的生活,却真真切切地有酒为伴,离不开酒了。
     
  二十六年的酒龄,我究竟喝了多少酒?喝了多少种酒?我喝醉了几次?我陪别人或别人陪我喝酒一共有多少人次?我没有统计也无法统计。我可以清楚的是,我的酒量很大,但我唯独自己的时候从不喝酒。我喝酒的名声遐迩,喝酒的故事昭著。
    
  凡一平写作之余喜欢喝两杯,他贤慧的夫人当众表扬:“在家里,凡一平滴酒不沾。”话音未落,就有人反驳:“但是,只要他想喝酒就立刻出门。”碰上有经济实力的朋友请客,凡一平走进包厢便对着服务员大声嚷嚷:“谁说要喝茅台了?谁说的?”本来想请他喝二锅头的朋友只好改上茅台。当然,更多时间他在默默地喝啤酒,有时候满桌宾朋都喝茅台,却只有他一人在喝啤酒。为什么呢?因为这个请客的朋友不是富人。凡一平经常用喝什么酒来调控朋友们的经济,以免造成更大的贫富悬殊。喝着喝着,他就拍响自己的将军肚,说:“我容易吗?之所以喝得像个将军,那都是为了帮朋友们节约酒钱。”
    
  喝高了,凡一平就说真话,那是彻底的掏心掏肺,除了影响家庭团结的秘密不说什么都说,连私房钱都招。于是,就有人编笑话,说抗战的时候,凡一平被日本鬼子抓住。鬼子对他严刑拷打,分别用了老虎凳、拔指甲、灌辣椒水等等酷刑,但是凡一平始终没供出我八路军行踪。于是,鬼子就用美人计,凡一平还是没招。鬼子问到底用什么办法你才招呢?凡一平结结巴巴地说酒、酒……这当然是笑话,抗战的时候凡一平的爹都才10来岁,他还早着呢。真实的情况是凡一平微醺之后,会不停地重复一句话,这句话必定是他近期内心里的主题,是非说不可、不吐不快的那一句,或表扬或批评,反正总之他会借酒发牢骚,而且都是好台词。一次,《健报》的副老总胡红一请他的领导李启瑞喝酒。喝前,胡红一再三叮嘱凡一平,要他在领导面前说几句《健报》的好话。几大杯下肚,凡一平开始夸《健报》,他说:“李社长,《健报》办得真好,每个星期只要我一看到《健报》,就知道是星期三。”他把《健报》当日历本不停地夸奖,反反复复就那一句。掏钱买酒的胡红一不高兴,就把凡一平的话录了下来,第二天放给凡一平听。凡一平听了一阵,说你这录音机怎么老是倒带,能不能让我听到下一句?胡红一说你哪有第二句呀。
  
  这是东西名篇《关于凡一平的流言飞语》里,对我喝酒故事的描述,基本真实。我是酒场中人的混蛋,也是真心英雄。我主动,我被迫。我清醒,我糊涂,痛并快乐着。
     
  二十多年的喝酒历练告诉我:在中国,作为中国人,喝酒,不仅仅是“身体的需要”,而是中国“社会的需要”。不仅仅是个人的需要,而且,是组织或团体的需要。
     
  中国是一个以“面子”为根基的社会,“面子”是被视为比生命都重要的事情。为了面子可以不顾一切——喝酒,是“面子社会”最有效,也是最常见的交往方式——什么事情都要喝。喝酒可以成事,也可以误事。
     
  喝酒,是中国社会识人的方式,可以加深友情,也可以断绝来往,可以上天堂,也可以下地狱。喝酒是要醉的:真醉,假醉,似醉非醉,灌醉别人,弄醉自己……酒反映着人性的优点、弱点,酒体现着社会的人生百态,酒考验人生理的极限,酒承载着人的梦想与幻觉……

  因此,我恨酒,我也爱酒。
     
  对酒爱恨交加的我还得继续喝下去,因为人生还在继续,梦想还在继续。友情、亲情、爱情、乡情,还得有酒的催化方能维持、香甜和醇厚。我现在不仅喝酒,还储备酒。不妨透露,在南丹莲花山的丹泉洞里,储藏着属于我的20斤丹泉酒。它像是我的银行存折,需要的时候,我就去取。但是我不会透支,因为几十年的生活磨练,我已经学会了信用、控制和自律。
     
  我的酒品就是我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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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i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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