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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不顾人们对她的留恋,义无反顾地走远了。今天,她到达南回归线,用倾斜得最厉害的光线告诉我们,冬至来了。
虽然还有阳光,但和寒风比起来显得那么渺小。寒风肆无忌惮地从领口、袖口、裤管等处钻进我的身体里,我连续打了几个哆嗦,又狠狠地抽了几下鼻子,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我仿佛已经闻到家里飘出来糯米糍粑的香味了。
妈妈已经忙碌了一天,打了两次电话过来,问我下班没有,她做了我最爱吃的糯米糍粑,做好了,又凉了……
小时候的冬天是会下雪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不到冷,不会很难熬。而现在,气候变暖,好几年都没见到雪了,倒觉得很害怕冬天的到来……
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一年里只有在节气里才能吃上猪肉、鸡肉。一只鸡,七八双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消灭得干干净净。虽然吃得不过瘾,但我们还是盼望节气的到来,那样起码也能够解解馋。一年里,我们最盼望的莫过于过年了,不仅有肉吃,有新衣,有压岁钱,还能好几天都不去干活,一家人烤火、谈天、看电视、拜年……次盼望的是过端午节、中秋节、冬至。因为这些日子不仅有肉吃,还会有另外一些小吃。端午节有尖角的粽子、中秋节有甜蜜蜜的月饼、冬至有香喷喷的糍粑。
那时在村子里做糍粑并不容易,因为村里还没有粉碎机,要把糯米变成米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很积极帮助妈妈,分工合作,只要一个下午,香喷喷的糍粑准能出锅。妈妈把糯米放在温水里浸泡十五分钟后捞起来晾干;哥哥用木头做的杵把糯米捣成米粉,捣糯米的槽是爸爸花了半个月的工夫用坚硬的木桩做成的;我在旁边用细细密密的小筛子把米粉筛出来,摸在手上,润润滑滑的,质地仿佛玉石一般;弟弟负责把哥哥捣碎的米粉舀出来给我筛,又把粗糙的倒进槽里,并添加上适量新的糯米粒。哥哥累时,我就换一把手,有时弟弟也说要弄一弄杵子,哥哥便把杵子递给他,但是他太小了,才五六岁,刚举起杵子就踉踉跄跄了,“咚”的一声,杵子落在木槽的边沿上了。“不行,不行,今晚我要多吃点糍粑,下次才有力气抡起杵子……”弟弟笑嘻嘻地把杵子放下。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和哥哥弟弟捣好了五六斤糯米粉。妈妈也把要准备的馅做好了。看看,有白萝卜丝、花生末、猪肉末、木耳等,把它们拌在一起,多么诱人啊。做糍粑的时候,先取来温水,把糯米粉揉成团,然后取如鸭蛋大一团捏成碗状,再放入猪肉、萝卜、花生、木耳等馅包好,整整齐齐地摆在簸箕上。
我也帮妈妈包,哥哥帮烧火,弟弟一直在数数,并不留情面地说:“这些漂亮的是妈妈包的,这些难看的是姐姐包的。我要吃妈妈包的,不吃姐姐包的……”的确,妈妈的手很巧,她会在糍粑的接口处捏出一些花纹来,而我包的却只能在接口处弄一个小山尖。
糍粑可煎可煮,妈妈常常会把它们一半煎了、一半煮了。煎的又黄又香,像一个个月饼,一口咬下去,皮脆而香,馅丰而甜。煮的又白又嫩,滑而不腻,清甜可口,吃后口齿生香,让人回味不尽。香糍粑伴我们走过了那些艰苦岁月里的每一个冬至,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人觉得生活并不是那么艰苦。
而今,生活条件好了,再也不用用杵子捣糯米粉做糍粑了。当年捣糯米粉用的木槽和木杵被搁置在老家堂屋的角落里,也许它们已经发霉了吧,很久都没有人回去打理老家了。兄弟姐妹们都在外面忙自己的事业,父母亲也到县城里帮哥哥看孩子了,只是过年时才能有几天短暂的相聚。
冬至又至,不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是否如我一样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用过的那些木杵、木槽,是否想起了我们一起做的那些香甜的糯米糍粑?
我住的地方离父母家比较近,母亲打电话告诉我,她在市场上买了糯米粉、花生、猪肉、木耳、萝卜,准备做糍粑。下班出了门,寒风袭来,我下意识地裹紧棉衣,真的很冷。也许母亲觉得更冷,从前的热闹已经无影踪。“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她一定正念叨着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呢!我加快了脚步。我闻到了糍粑香,那丝丝缕缕,剪不断的香味,如爱,如歌。